序章故事
眼前……似乎被一团蒸汽笼罩着。
空气中氤氲着温暖而又略带潮湿的香味……那是一种加热动物脂肪才会带来的奇妙气味……透过薄雾我可以看到一大碗炖肉正摆在我的面前,我下意识地握了握右手,惊喜地发现汤匙竟然被我拿在手中,我缓缓地以顺时针搅动这浓稠的汤汁,其中的茴香与洋葱上下起伏,油花的反光把它迷人的色泽烘托得恰到好处,我张开鼻翼贪婪地将这洋溢的温暖与活力的空气吸入胸膛,现在……暂且跳过繁复的餐前祷告……
可惜的是,侧腹的一阵钝痛没能让我做完这场美梦。猛地睁开眼睛,灰色的天空投下苍白的阴影,拂晓潮湿而又冷冽的空气将我的意识快速地拉回了现实,我猛地站起,伸手取过斜倚在身侧的长戟,一面腾出左手整理护甲内侧的皮带--被生锈的铁片紧紧勒住实在是不太舒服,尤其是在潮湿的初春时节。现在……我应该尽快进入到行进的队伍中,免得挨到中士的棍子……
缓缓前行的人群如同浓稠的浊流,而我或许就是汇入其中的一滴脏水?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的靴子时不时的就会打滑……有的人一个踉跄向前摔去正好撞在前列人的长戟上,就骂了起来……
现在的我们……早已不复六个月之前的活力,就在上一个秋天,我们被从绞刑架下,从火刑台上,从军事法庭前,从地牢中……从阴沟的角落被拉上前线,糊涂地随着忏悔牧师大声而又机械地赞美的皇帝,感激着神灵,脖子上挂着锈迹斑斑的身份牌,在中士的训斥,牧师的监视,还有督战队的火枪下向长戟指着的方向踉跄着蹒跚而行……自此我们便不再是以往的个体而是“惩戒营”的一员,我们不再拥有的甚至包括姓名,自此以后编号就是我们身份的唯一标识。
一开始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会因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,会一起开些不干不净的玩笑,有些年轻人甚至还会在营火前妄想自己戴罪立功当上将军……那小子每次宿营的时候都喜欢吹牛还说什么让我去做他的勤务队长。
可是……这之后我们又见到了什么?“秋季攻势”--我从附近连队的尉官那里学来了这个词儿,在勒文城下逐渐演变成了一场灾难,该死的长耳把那里变成了一块砧板而我们反倒成了案板上的鱼肉,研磨血肉的拉锯和消耗令战斗持续到了冬季,而这正是灾难的开始,这个漫长,寒冷,多雪的季节带来了饥馑与疾病,后勤的崩溃使得军队不得不撤退,恶劣的环境,混乱的指挥,再加上长耳们不知疲倦的骚扰让大撤退变成了灾难性的大溃败……
一切都变了,暴躁的山姆被暗箭刺穿了喉管,爱讲笑话的杰米的头插在勒文城头,之于那个酷爱吹牛的埃德蒙“将军”则在一个雪夜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离开了宿营地,从此再没出现。
开拔,行进,宿营,警戒……埋头做这些的人又有几个赶保证自己能再次看到黄色的落叶?但是,说实话似乎没人关心这个,每个人都从心底恐惧死亡,却只能做点别的,试图把这种恐惧埋在心底。
晨雾中行进的队伍静得出奇,空中清晰地传来粗哑的叫声。
那是乌鸦在头顶盘旋。